韩岚在他旁边坐下，她的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，眯成了一道缝隙，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的话，那她全身上下简直都写满了神秘。
“你在这里干嘛？”她问道。
“散散心。”裴乐欣回答。
裴乐欣没打算对她如实交代姜小蕊的事情，因为没有必要，至于为什么韩岚会出现在这里，裴乐欣不知道，况且他也并不关心，或许只是偶然碰见。
“但你的表情，可不像是来散心的。”她在裴乐欣旁边坐下，周围的枯叶落的很快，很快便铺满裴乐欣打着石膏的胳膊，“和姜小蕊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她似乎猜到了些什么。
“让我猜猜，是不是因为你的手。”韩岚指了指裴乐欣受伤的手，“因为姜小蕊那家伙对你的受伤无动于衷，所以让你觉得到现在为止对那家伙的帮助只是你在自作多情，所以你们两个闹别扭了，是不是？”
裴乐欣瞪大了眼睛
“不要这么惊讶，毕竟姜小蕊那种性格，倒不如说这种结果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了。”
“所以你出现在这里，其实不是偶然，对吗？”
“我猜，你或许会在这个地方。”
“那家伙一定对我很失望。”
“姜小蕊？”
“方夏彤，我对她说了这件事。”接着，裴乐欣将自己在电话里和方夏彤的对话和韩岚重复了一遍。
韩岚却摇了摇头。
“恰恰相反，方夏彤真的很感激你，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，这几百年来，你是我们遇见的第一个愿意帮助魔女的人，这几百年来知道我们身份，还愿意坐下来听我们说话的人类，实在是太少了，我们已经不习惯这种感觉了。”
裴乐欣扫了一眼她的侧脸，和厄休拉或是姜小蕊不一样，虽然拥有一张孩子的面孔，可她和方夏彤一样，让人感觉到成熟，甚至韩岚看上去比方夏彤还要成熟的多。
她似乎也发现了偷看着的裴乐欣，扭过头，对他微笑着。
一阵风吹过，石膏上的枯叶四处飞散，风中夹杂的黄沙也有些眯的让他睁不开眼睛，可韩岚却一直端坐在那里。
“为什么同样都是魔女，你和小恶魔之间差的这么多，如果和姜小蕊共用身体的是你或者方夏彤的话，哪怕是厄休拉，或许都不会出现今天的场面。”
“你是觉得责任全在那家伙吗，也就是你口中的小恶魔？”
裴乐欣点点头，韩岚却叹了口气。
“善良不一定是好事，总得有人来扮演坏人的角色。”她站了起来，掸了掸裙子上沾着的土，“就像是一杯水，不是越纯净的水就越适合饮用，姜小蕊就是个很好的例子。”
“扮演坏人？”
裴乐欣不解的看向韩岚。
“这件事，方夏彤是第一个明白的，但最近我也慢慢反应过来，迄今为止姜小蕊那家伙一直在背负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，我虽然并不理解姜小蕊在做的事，但我知道，她是对魔女来说必不可少的存在。”
面对裴乐欣的不解，韩岚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展露出来的表情。
“第一次魔女大战开始之前，她曾经对所有人说过同样的一句话，‘就算你们联手，也根本不会打败我’。”
“我知道，方夏彤之前和我讲过。”
“如果是你的话，为了这个愿望，你会说出这种话吗？”
“但以那家伙的个性说不定……”
“她怎么可能不知道，即使作为最强的魔女，也不可能拥有能一起对付所有魔女的力量。”韩岚打断了他的话，“那家伙从一开始的目的，就不是魔女大战的胜利。”
裴乐欣的目光紧紧的锁着韩岚，她微眯的双眼轻轻的睁开，零落的几瓣花瓣从她身边飘过。
“她要抗衡的，根本不是魔女，而是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恶魔。”
“操控这一切……的恶魔？”
“所谓的愿望，所谓的魔女大战，不过是让魔女用来取乐他的道具，在魔女大战开始前的这一百年，为了这个愿望，所有人一定会勾心斗角，就是说，这一百年我们都不过是供他享乐的玩具，事实上我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，可自从姜小蕊那家伙说出这句话之后，我们的目的变了，不再是自相残杀，为了同一个目标，甚至学会了合作。”
那个如暴君一般的小恶魔，居然会有这样细腻的想法吗？
虽然裴乐欣曾不止一次从小恶魔身上，发现她露出落寞的表情，但他从没把这个表情当回事，甚至以为这是只属于暴君的孤独。
她的身上，也许扛着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重担。
小恶魔或许是温柔的，但这份温柔流在了骨子里而不善于言表，当时站在门口的小恶魔，她一定是故意在那里等着裴乐欣，其实她可能只是想说一句：‘你还好吗？’
现在的裴乐欣终于能理解，为什么那个如暴君一般家伙，会衍生出姜小蕊那种善良的影子。
开始他只以为只是人格互补，但现在知道裴乐欣明白了，她们之所以能接受对方，因为她们始终都是同一个人。
只不过另一个，始终在心甘情愿的扮演着一个坏人罢了。
裴乐欣仰着头，他默默闭上了眼睛，为了自己愚昧的想法，为了她无数次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委屈，从始至终她都在一个人默默承担。
“还来得及，而且有方夏彤在，她已经在寻找姜小蕊了，只要你和她的契约还在，她现在肯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去接她。”
她擦干了裴乐欣眼中的一滴泪水。
“去吧，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和方夏彤，虽然这么说，但其实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才对，毕竟唯一一个能和姜小蕊接触的人，应该就只有你了。”
裴乐欣站了起来，她说的没错，自己犯下的错，现在该他自己承担后果，当他正要跟韩岚说些什么的时候，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，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。
裴乐欣惨叫一声，呼吸瞬间变得沉重，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，突然眼前一黑，之后的事情便再也记不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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